(来源: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)
3月11日,青岛开发区台头村民在海尔公司望山居楼前开荒。虽然土地被占用,但失地村民还对土地有着恋情。(请作者与本报联系)
台头村随处可见的出租广告牌。以前靠种地的当地人如今“种”起了房子,当上了房东。南都记者高贵彬摄
山东青岛开发区台头村,村里的最大河道由于挖沙和长期欠修变得破败不堪。 南都记者高贵彬摄
那时在工人和村民们眼中,“农转非”是个重要机遇。“养老、住房公积金方面的待遇都不一样,而且当时种地不赚钱,没有人那么在意土地。”杨颖异申请到这个免费名额,似乎还“得了个大便宜”,但是一两年过后他们才发现,“没半点实惠,相反土地没了,是个很大的损失”。
冬至日的团圆饭后,杨颖异和妹妹去给父亲和爷爷上坟。只有在这些特殊的日子里,杨梦珂才觉得自己和这个村庄还有些联系。其他大部分的时间里,她都游离在台头村之外,除了想念家人和奶奶做的饭,这里没有能吸引她的东西。
澳柯玛建厂占地每亩只补偿村民5000元,潘立茂家的一亩八分地这时还没被占去,和过去一样种了花生、玉米、麦子和大豆。他每天早上进厂前还要穿着工服下地干活,晚上下班回家后再去地里忙一阵,周末也大多消磨在土地上。
去年7月海底隧道开通后,从台头村到青岛市区,跨海的时间由半小时缩短为仅仅几分钟。
66年前旅美学者杨懋春为故乡写下人类学经典之作《一个中国村庄:山东台头》———“所在的地区是中国最古老的农业区之一,居民几乎是清一色的农民,他们住在稠密的村庄里,耕种着自己的土地”。
28年前的1984年,青岛被列为14个沿海开放城市之一。台头这个普通的东部沿海村庄,因为其地理位置的优越,随后被纳入了城市化的版图,其所在的黄岛区随后也被列为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。台头的村民,逐渐转变为“穿上工服进厂,脱下工服下田”的农民工、建筑工和菜贩。这个渐进过程从1995年澳柯玛、海尔、海信等大型企业进驻台头等村庄而结束。村民们因为土地被蚕食而彻底转变为真正的工人和私营业主,大量的外来工人又将台头人推向另外一个经济身份———房东。但这一切都是被动的,台头人似乎很难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。
2011-2015年,黄岛区剩余32个农村社区的改造计划将推进到这里,未来这里会成为一个“国际生态智慧城”背景下的功能性城市社区。当年杨懋春笔下“离开村子去寻找农业以外的工作和新式教育”的年轻人,似乎到今天还在历史的夹缝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。
远去的“台头村”
台头社区里,42岁的杨颖异几乎每天都骑着一辆电动车匆忙出入:早晚接送小儿子去幼儿园,中午去海信门口的零食摊换妻子陈英回家吃饭;其余的时间,都在家里等着附近的工厂随时召唤他去修机器。
大女儿就读于青岛大学中文系,两个孩子一年的开销要花去3万多元,为此这对打零工的夫妻必须想方设法赚钱。
他们的家在台头社区东西干道的深处,宅院嵌在四面八方加盖的多层院墙里,还是过去的平房。走进门,满院堆积着陈英从外面捡回来的饮料瓶子。杨颖异的老母亲及两户租客也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。两间出租屋和澳柯玛小区一套两居室,每月能给他们带来2000多元的租金。
台头及附近的村庄有一年四次扫墓的传统,冬至这天也要全家团圆,儿子女儿要去给先人扫墓。去年12月22日冬至,大女儿特地从青岛市区赶回台头的家。
陈英却没能参加这个聚会。这天的风很大,她穿着厚厚的棉大衣站在海信门口守着零食摊儿,感到非常委屈。从家到海信门口走路要15分钟,陈英常常在这条路上被城管追着狂奔,为了生计,冬天她也要在寒风中站上一整天。
6年前,杨颖异和大他3岁的陈英都还是附近工厂的工人。那时,被海尔、海信、澳柯玛等大型工厂环伺的这个古老村庄,土地刚被瓜分殆尽,原来的农民已变成了工人、房东和私营业主,台头村也转变为城乡接合部景象的台头社区。
小珠山上流淌下来的南辛安河将台头和蜊叉泊社区分开,河道铺满垃圾,周边工厂的排污和历年的毁树挖沙早已改变了昔日的田园风光。台头村内1970年代开挖的两口灌溉老井,一口已被澳柯玛厂区占去,剩下的一口,宽达8米的井口也完全被垃圾填埋。
村里唯一的一条主街如今布满了铺面,经营者无一例外是外地来的个体户。这些五花八门的店铺主要为附近工厂里的外来工提供职业介绍、通信、超市、小饭馆、理发、杂货等服务。每到春节,这条平时熙熙攘攘的主街就变得空空荡荡,开春之后外地的新老工人才像候鸟一样归来。
全社区460多户1640人,外来人口低峰时4000多人,高峰时有8000多人。因为社区改造的滞后,当南北两侧已高高竖起商品房之后,台头还保留了1980年前后村庄改造时留下的房屋格局和样貌,只是各家各户普遍加盖了二到三层的小楼用于出租,社区里到处悬挂着“吉屋出租”的广告,还夹杂着供外地人洗澡的澡堂子和投币式洗衣房。
台头村口是一所7村联办的台头小学,校门向对面的澳柯玛工厂洞开,全校200多个学生中外来工的孩子已占去大半。社区里早已没有了潘族和陈族等各自分立的私立小学和教会学校。